鸡骨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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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7/22 22:1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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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水蓝蓝

全文共字

年前的一天,沐浴着冬日暖阳,我一个人走在阔别了二十多年的老街上。

老街是一条不过一公里长的街,街道两旁是年代久远的骑楼,墙面斑驳,骑楼里分布着各类小食店、面包店、服装店、杂货店。金色的阳光透过骑楼之间的空隙洒落在我身上,斑驳而温暖。那些和老街有关的往事穿过时空,一一扑面而来。

街口的徐记肠粉店,是镇上最有名的馆子,徐记肠粉以嫩、滑、薄、香闻名。小时候,如果能在跟大人去赶集的时候吃上一次徐记肠粉,回来就可以在村里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个星期。

每逢“等圩”(广东方言,赶集的意思)的日子,小小的我总是跟着爷爷走路到老街上卖山药材。山药材是爷爷从大山里挖出来的,爷爷把它们洗干净、分类、晒干,然后在赶集的时候拿到镇上卖。

从我们家到镇上有八里多路,我们早早就要出发了。爷爷用扁担挑着两个麻袋,麻袋里装满了巴戟、牛大力、鸡骨草、宽筋藤等药材。爷爷走在前面,我跟在后面,爷孙俩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到了镇上。

爷爷把山药材摆在靠近菜市场口的路边,等着人来买。运气好的时候,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;运气不好的时候,等到快十二点要“散圩”(广东方言,赶集结束的意思)了都没有卖完。

不管山药材有没有卖完,“散圩”后,爷爷总会带着我来到街口有名的徐记肠粉店里。肠粉一毛钱一碟,爷爷总是豪气地叫上两碟(要知道,我们卖了半天的山药材收获还不够两块钱)。面对又嫩又滑又薄又香的徐记肠粉,小小的我只顾狼吞虎咽、埋头苦吃。爷爷总是不动筷子,他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吃,一边问我:“兰娃,跟爷爷出来卖药材累不累啊?”我抬起头,顾不上擦一下嘴角的酱汁,大声说:“爷爷,我不累!累我也不怕!”爷爷看着我欣慰地笑了,还疼爱地把他面前的那碟肠粉扒拉一半到我的碟子里。

吃过徐记肠粉,我和爷爷还得再走一个小时的路回家,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累,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因为我想快点回到家,好向村子里的小伙伴炫耀今天我又吃上了全镇闻名的徐记肠粉呢!

市场对面的“裕发”面包店,门面不大,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各种烤面包,金*金*的,看起来非常好吃。刚到镇上念初中时,每次骑自行车路过这面包店,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骑车的速度,因为面包店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。

作为一个家境贫寒的农村孩子,十二岁的我从来没有吃过面包,更不知道烤面包是什么滋味。一个星期天,傍晚回学校的时候(我那时候住校),我骑自行车又路过面包店,诱人的香味让饥肠辘辘的我馋涎欲滴,让我第一次产生了要买一个烤面包吃的冲动。

于是我停下了车,推着自行车来到面包店前,怯怯地问烤面包卖多少钱一个?店家说三毛钱一个。我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两块钱,那是父亲给我在学校里星期一到星期五的生活费。我飞快地在内心衡量了一会儿,矛盾地挣扎了数下,最终还是放弃了。

此后三年,我上学的时候还是会骑车路过那间“裕发”面包店,面包店里还是散发出诱人的香味。而我,再也没有放慢骑车的速度,因为我要争分夺秒地学习。那时候是九十年代初,我常常在电视上、小说里看到一句话——“面包会有的,爱情会有的”,当时的我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但是我知道,我一定要努力学习,以后才能吃上好吃的面包。

在老街中段,街道边有一棵高高的玉兰树,长年都是枝繁叶茂的。每年的四、五月,是玉兰花开的季节,高高的玉兰树开满了一树娇*的玉兰花,整条老街都飘着玉兰花的清香。

那时候镇上没有车站,高高的玉兰树是镇上的地标,成了客车的上落车站点。在县城上高中的三年里,每个星期五的傍晚,瘦小的父亲总是在高高的玉兰树下等着我。那时的我晕车厉害,往往客车刚一停稳,我就迫不及待、跌跌撞撞地从车上跑下来,冲向玉兰树,然后蹲在玉兰树下哇哇哇地好一顿呕吐,严重的时候连**的胆汁都吐了出来。这时候,父亲总是蹲在我后面心疼地给我拍背,等我吐完了再递给我一瓶他专门带来的热开水。我缓过来了,天也快黑了,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,父女俩披着暮色赶回我们离镇上八里外的家。

到了星期天的下午,轮到母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,从家里送我到玉兰树下等待开往县城的客车。母女俩站在高高的玉兰树下,母亲一边殷切地叮咛我在学校里要注意身体、好好读书,一边把一个原来用来装腐乳的玻璃瓶子塞进我书包里,瓶子里面是煎得金*金*的小鱼干。小鱼是星期六父亲在村边的小河里捉的、或者是父亲平时捉的家里人舍不得吃攒着的,煎成鱼干后都让我带回学校里。读高中时,我每周的生活费只有十元钱,正在长身体阶段,学校里的饭菜又没有什么油水,我每天都觉得饿。母亲很心疼,可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,就想出了这个法子。于是,每个星期天,母亲总是煎好一瓶子小鱼干让我带回学校里改善伙食,力求让在外求学的我吃好点、吃饱点。

客车来了,母亲一边微笑着目送着我上了车,一边用力地朝我挥手。客车开走了,母亲就立刻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,我知道,家里还有一大堆农活等着她呢。

距离玉兰树一百米左右的供销社杂货店,是我参加工作以后经常光顾的地方。当时我在另外一个离家有四十多公里的小镇上班,每次休息回家,我在玉兰树那里下了车,都会直奔供销社杂货店。杂货店里有爷爷喜欢喝的稔子酒、有奶奶喜欢吃的炒米饼、有父亲喜欢下的象棋、有母亲喜欢吃的摩登瓜子、有弟弟最喜欢的山楂片和公仔纸。我一样一样地买好,然后背着一大包东西心满意足地回家。

去供销社杂货店的次数多了,店里的一男一女两个售货员都记得我了,他们一边给我拿东西,一边热情地问我是哪村的,是谁家的女儿?我腼腆地说了父亲的名字,他们笑着说:“喔,原来是‘邮电司令’的女儿呀!你爸是个好人呐,你也是个叻女(广东方言,意思是指有出息的女孩)哦!”听到他们这样说,我觉得自豪又觉得不好意思,自豪的是他们对父亲的评价,不好意思的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“叻”。我红着脸对他们说“谢谢”,背着一大包东西在他们善意的笑声里走远。

……

时光荏苒,当年的徐记肠粉店和“裕发”面包店早已不见踪影,供销社杂货店也被一间大型超市所取代,那棵高高的玉兰树只剩下了一个树桩。只有和老街有关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,像当年飘满老街的玉兰花香,馨香且久远。

——end——

原创不易,期待您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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